我寻思着我要回来了。

【一八】一八七四(短,完)

梗如题,有一点私设和架空,原著内容出没。

全篇第一视角。



    零


    我做过一个梦,和那些杂乱无章的其他的梦不一样,我做过很多次那个梦。在梦里时一切都是很清晰的,但醒来之后却快速的忘却,只留下一点破碎的带有强烈暗示性的思维符号。


    在我很小的时候起,我的梦就可以预知一些将要发生的事情,这很神奇,但或许在某些程度上是可以解释的。可只有这个梦,它出现的时候和它昭示的内容相隔得太远了,而且越离那个时间近一点,做这个梦的次数就越平凡起来。


    我在这个梦中逐渐能够掌控自己,试图记住一些片段,但也只有在梦中记得自己曾经做过这个梦,却无法知晓其中的起承转合,并且醒来之后就会全部忘却。


    可是我知道那件事就快要发生了,因为这个梦越来越频繁,空气中浮动着不耐等待的焦躁。




    壹


    在我生日那天,解九送给我一本书,讲述一个近代的军阀的故事。他在将礼物交给的时候神情很奇怪,不过他总是这样的神情,所以也就不太奇怪了。


    这个人本身就有太多不能让人理解的东西,比如他穿着那件白色的衣服,却有我们之间的序号。有时候我会觉得他应该与我们坐在一起,可每次这个时候他都会站起来,推开门走出去,把铁轱辘的转轴弄出很尖的响声。


    可他送的总都是好东西,比如他曾经给我的一个罗盘——现在早就没人信这个了,那是我父亲的,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和一辆飞出去的汽车一起摔碎了的那个。还有送给二爷的镜子,我常常看见二爷拿着它不放手。


    所以,所以我决定尽快去看这本书,它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。




    贰


    他披着厚重的貂皮站在庭院中央,天越发冷了,空气似乎可以凝固,重重的压上胸口,让人喘不上气来。他又在那儿站了一会儿,就走了进来,在玻璃的折射光下脱了外套,露出里面老式的羊绒背心和衬衫。这是我熟悉不过的装扮。


    所以我知道我是在做梦了,我可以想起来我昨天也梦到过一模一样这样的场景,可今天又和往常不那么一样。


    我几乎可以料到——他已经向我走过来了,然后开口。我在心里默念他下一句将说出的话,发觉我第一次在梦中可以预料接下来发生的事。这个发现令我的心止不住的跳,好像马上就要滚烫的跃出来落到地上。


    我熟练地,就好像千百次这么做的,回答着他。拒绝,拒绝,同意。跟着他离开,在门口时转向,直到走入一个陈旧的小巷,一间不知有多少年头的铺子前面。




    捌


    窗帘没有拉,阳光就从白纱窗外面透进来,今天比平时醒得要早上许多。床头放着半开着的书,昨晚我竟然忘记了把它合上,还好没有压皱。


    那的确是一本极好的书,我已经迫不及待将它通略的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,现在准备仔仔细细再重新研读。传记的主人性格和我在最初看到他身份时的想象完全不同,他就好像一团突然闯入的不灭真火,明烈燃烧着一下子夺取了我所有的注意。


    我简直难以置信,居然会有这样的人曾经存在,这不是说他真的完美无缺到恍如天人,或者超凡脱俗凌驾于凡尘。而是让我从心里觉得,我早就与他熟识,应该在他身边,却不是在那个或者这个年代,甚至不应该在真实的世界里。


    每一页,每个段落,每个字。我就像渴求着什么维系生命的救急药一样去读他,在脑中描摹出一个逐渐明晰起来的影像,他慢慢活了过来,或者说,我慢慢活了过来。




    拾柒 


    洞穴很潮湿,很冷,电筒的光很暗,我看不清脚下的路,来途和去处变成了一串脚步声的回音。我将脖子缩进大衣的领子里,一点点蜷起身子靠向角落。这里不安全,我要去找他,去找安全的地方。


    可我的腿被阴恻恻的寒气逼得坚硬,怎么样也迈不开步子向前,灯光闪烁了一下,前面的拐口露出一个巨大的影子,我发现自己一直不自觉的念着那些诀律。


    “老八。”


    影子逐渐变小,代表着正主就在靠近,他用熟悉的声音和腔调唤我。我想答应,可那模模糊糊的黑色轮廓看起来和光亮边缘外的黑暗同样危险。


    我阖上了眼,回忆起在最初时就已知的,入此地千般凶恶,根本无一处可苟息,也绝无安全的地方。




    叁拾陆 



    那些白衣服的人来了,他们中间没有解九,也只有几个是熟悉的面孔。其余的只是一脸的坚冰,眼神直勾勾的盯过来。


    不对,他们不是在看我,是在看我的书,我把它藏在床板和墙壁的缝隙里,就在我的身后。他们分明是已经发现了,想要夺走我的书,只是还未找到恰好的时机。


    最终他们走的时候还是没有动手,可这不过是暂时的停歇。我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,要将书藏到一个更隐秘的地方,除了我之外,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。一定有这个地方,我是知道的。




    伍拾二 


    他布衫的衣角也消失在了巷子尽头,这不是我常见他的装扮,我记得最初见他时那一身军装飒爽,一时也讶异这位军爷。后来才算得这不过也是伪装的皮囊,那一层层包裹着的中心,是越发猜不出到底是不是空的。


    “八爷,您可真是料事如神,这大佛爷这么好眼力,也没发现您躲在这儿呢。”


    我站起身来,去铺子上拿他留下的那瓶酒,瞥眼看见自己留在桌上的字条,好一句“来日还可饮酒”,他是明白所谓来日,不如是要到来生,却还将酒留下。


    可若他自己已然觉得没了滋味,送给我又怎么能指望喝得下去。


    将酒转交给身旁的乞人,邀约的酒不得自饮。我立于风口处滞了片刻,向他离去的方向颔首。


    前路不归,恕不能从,望安然走好。



    

    陆拾肆 


    我的书不见了。它本来应该在那里的,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才对,可那里什么都没有。他们还是把它抢走了。


    但我并非无能为力,这整册书六百九十三页的字句我已经全部烂熟于心,我可以将它全部默下来,从在古宅中的出生到扑朔的死局,他每走过的路和披过的所有的皮,他背负的命运和舍弃的无奈。还有从他生命中走过的熟悉陌生的人,他的挚友,他的贤妻,他的属下,他的敌人,他的仇家,甚至他早年泛泛之交一朝爽约的贪生的旧友。


    我全部都可以默下来。


    我几乎开始嫉妒写下这本传记的人,可以如此详尽的了解他完整的人生,可以记叙他的喜笑怒恨。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属于同一个时代,但我能感受到他文字的力度。


    但我现在无暇顾及这个,我要快些将这本书默下来,我已经等不及看见他。




    八拾三 


    他去了哪里,我又一次找不到他了。我的梦消失了,虽然我一直无法感知其中的内容,但我知道它已经正是他到来的预兆。从最初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会在这个时候遇见他。


    可是这样我为什么会找不到他,我记得很清楚,我没有漏掉任何一个字,没有用错任何标点,甚至段落的空当都保留一致。可他没有出现,和那本书一起消失了。


    难道他只在那本书里吗,他们彻底夺走了他,在我毫不知情的睡梦里。


    不,不,这绝对不可能的。一定是哪里出了错误,我重新再来一遍,一定可以发现的。


    再来一遍。




    玖拾捌


    依旧是失败,他今后的路途命数,已经走向了我无法探算的程度。凶兆遮住了卦面,我只可知道他如今尚在人世。


    我触了碰不得的忌讳,折尽祖上积下的残德,却和起先无作为的时候一样对颓局无能为力。此刻闭上眼仍能嗅到淤留在长沙城的空中带怒的血腥气,谁也无法勾去这笔杀债。


    红蜡淌着一汪流不干净的泪,火苗逆风抖得厉害,猛然的抽动了一下,熄灭了。骤然的黑暗意味不祥,我惊起去寻火石,却想起来如今早已不需要这个。


    窗外一片灯火,把满月映得透亮。


    于是我又想起倒还是有一事可做,再余几年便可动笔。




    玖拾玖 


    我将最后一个句点落下来,笔悬着愣了好久,可他还是没有出现。他是恼恨了吗,恨我未能保全那本书。


   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,这么多天我都没见到解九或者其他人,他们把我关在这里。我什么都不能做,除了思考。所以我决定静下来,好好的把这一切想清楚。


    可脑中那些烂熟的文字此刻涌了上来,如同走马灯般在我眼前轮放。头开始剧烈的疼,回忆撕扯纠缠在一起,我的和他的过去混杂得难以区分了。


    突然间我听见门口剧烈的敲门声,然后是转轴上的铁轱辘的尖锐响声。他站在了我前面,我没有抬起头,却可以看见他军装的衣角。


    “我与你带了好酒。”


    他开口了,是我熟悉不过的声音,这些天我急切的想要听见的声音。可这声音毫无波澜,像是在背诵写成的词段。


    一声叹息在房间内响起。


    “你早已算到那一天了?”


    他停顿了,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空气似乎可以凝固,重重的压上胸口,让人喘不上气来。直到很久很久以后,他才继续说道。


    “算了,这酒喝得也没什么滋味了,留下吧。”


    身边传来器皿落在桌上的声音,我猛的把头抬起来,却发现他的目光穿过我的身体向空无看去。一阵冰凉窜上脊背,我站起来急着去寻,却只能看见他那片军装的衣角消失在了走道尽头。


    此时一阵风过,呼啦一声将桌上的纸稿全然吹散了。


    我惶然顿觉。


    再不可耽误了,我未及犹豫,提步追了过去。




    壹佰


    我做过一个梦,和那些杂乱无章的其他的梦不一样,我做过很多次那个梦。在梦里时一切都是很清晰的,但醒来之后却快速的忘却,只留下一点破碎的带有强烈暗示性的思维符号。


    所以我知道那件事就快要发生了,因为这个梦越来越频繁。


    我就要遇见他了。


    一个没头没尾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。



    ///


    我在帮助导师整理他早年的资料时翻到这样一个病例,那是一个有妄想症的作家,爱上了自己小说中的角色。根据导师的回忆,他在病房的床单和墙上都写满了字,坐在中央推算着上个世纪的年份。


    按照标注的时间,他如今应该还在人世,但应该无法痊愈。这样感性的职业确实是病症的高发人群,但仔细想想的话,却也不失为一个浪漫凄惨的故事。





    End.
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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